艾笠|无法忘记的人
和平年代,没有战争,没有歧视
上一次战争是七十年前。战争像梦一样结束。幸存者于废墟上重建家园。七十年前的历史被人们遗忘,战争成了人类历史的序章。
这一年Mikasa九十岁。
她的生命被分为两段,20岁之前和20岁之后。
岁月和时间的流逝几乎剥夺了前20年的一切,除了脸上的伤疤,什么都没能给Mikasa留下,甚至回忆都没有。
战争结束时Mikasa受万人追捧,人们捧着鲜花和果实向她道谢。称颂她拯救了世界,是人类的英雄。Mikasa每次走在路上,看到人们热切的目光,感觉自己走在一个人的脊柱上。
Mikasa讨厌“英雄”
她很快地遗忘,很快地结婚生子,很快的成为无数家庭主妇里的一员。
人们从她的脸上看不到过去、现在、未来、喜悦、仇恨、伤悲。人们很快地把她抛在遗忘的深处,连同战争一起。
新生的时代,人人都要获得当下,没人回头看。
新生的时代,不需要英雄。
Mikasa九十岁了,老伴几年前已经去世,故人访旧半为鬼,儿女迁出老宅。她一个人守在老宅。
老宅是战后初期重建的,70年的洗礼让它一身斑驳。战后的那一年,Mikasa在院子里种下的一棵树苗,现已亭亭如盖。
Mikasa常常坐在树下打盹。太阳从树杈的缝隙里漏下来,照在Mikasa身上,风吹过光影也跟着动。
太阳和风是不会被时间改变的。
那一天Mikasa迷蒙中看到一个人影逆光走来。
高大的人影,过时的衣服,似乎不老的容颜。
穿过庭院,在阳光下。
很远又很近。
是谁呢,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。
睁眼时他不见了,Mikasa发现自己在哭。
伸手去擦眼泪,手却停在脖颈。
很空,像少了什么。
Mikasa在老宅里翻箱倒柜地找。
一个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木箱子出现在视线里。
木头也受够了七十年的沉默与腐蚀,Mikasa轻轻一碰便散架了。
里面是围巾,整整一箱的围巾,红围巾。
岁月让它变形褪色,但细密的针脚和一抹红让Mikasa一怔。
是Mikasa亲手织的,可什么印象都没有。
红围巾像一把刀,给Mikasa的心开了道口子。
七十年不曾有的汹涌澎湃的情感环绕着她,她泪流满面。
内心深处,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。
帕拉迪岛的所有人,除了有战功的那几位,在战争结束后被愤怒的幸存者全部施刑。
帕拉迪岛被掩埋在时间与记忆之墟,仇恨也遗忘它了。
送Mikasa回帕拉迪岛的船夫也许和Mikasa差不多大,也许他们并肩作战过。船夫是新生的时代最后一个记得通向帕拉迪岛的航道的人。
船夫拒绝入岛,但表示可以在船上等Mikasa回来。
重返故土。
曾经困住艾尔迪亚人的三道巨壁消失了。沟壑被时间填平。
城市被自然取代。
那间小木屋。
木头腐朽,朽木上有花蕾绽放。横梁还是倒在那里,时间搬不走它。藤蔓丛生。
绝望与希望交替,死亡与新生同在。
那颗树。
树还是郁郁葱葱,洋桔梗遍野。
树下一块墓碑被杂草掩埋。
Mikasa颇有耐心,一点一点清除杂草。
墓碑上并无志铭,只有一个名字。
“Aron•Jeager”
像一个被噩梦困扰许久的人终于获得安稳的一夜,Mikasa倚靠在墓碑上,睡着了。
树上,一只鸟惊起,振翅飞向远方。
梦里有什么?
梦里有篝火,有红围巾,有一本记载外界的旧书。
梦里有战斗,有从巨人后颈钻出来的少年。
梦里有进击的巨人,有少年的无数个背影。
梦里有他的豪情壮志,有一段绝望时的告白,有一句永远的承诺。
梦里有海,有冰淇淋,有无法说出口的两个字。
梦里有陌生的他,有他流血的双手,有铺天盖地的地鸣。
梦里有不会再回头的他,梦里有最后一吻。
梦里是无法忘记的人。
醒来时长风吹过,一条围巾从树上落下来,恰好落在Mikasa身上。
红围巾已经发白,上面有无数个补丁。时间没有让它变得破破烂烂。
七十年前一只鸟抢走它用作自己的巢穴,七十年后它的后裔归还了它。
也可能是同一只鸟。
Mikasa走了。带着围巾。
船夫看到Mikasa时眼睛顿了一下,但什么都没有说。Miksa认出了曾经的战友,他们不约而同保持沉默。
回去后不久船夫离世,帕拉迪岛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了。
Mikasa还是喜欢坐在树下打盹。
梦里的人越来越近,越来越清晰。
那一天梦里的人终于走近了。
Aron•Jeager,恶魔的孩子,人类的撒旦。
被遗忘的恶魔蹲下身,轻抚被遗忘的英雄的脸,为她围好围巾,为她闭上双眼。
英雄呢喃着:“你是我无法忘记的人。”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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